作者:西子
何笙合拢眼眸,车窗外闪烁的街灯在她眼帘之外被隔断,“会所今晚有哪些大人物在。”
司机说,“我给经理打了电话,曹先生大约怕影响闹得不够大,请了几名很有头脸的商贾,还有工商局,质监局,税务局的领导在这里喝酒。”
她唇角倏而凝笑,“公费。”
“这不清楚,应该不是。周部长前几日叫来反贪局的立案组,调查一起结果不清晰的陈年旧案,反贪局的人在,他们疯了还敢公费享乐?”
何笙腔调不阴不阳,“公与私,不在于怎么做账吗。”
司机大惊,“夫人的意思是…栽赃?”
她睁开眼睛,“我偏不信这些当官的真两袖清风,只不过把他们别处公款挪过来吓唬而已,该滚的麻利滚蛋,别在这里碍眼。”
司机点头说明白,稍后去办。
何笙清楚,曹荆易势必想不到,周容深与乔苍隔着如此深仇大恨,还愿意出头力保平息,他以为万无一失,在会所里等着瞧好戏,发酵到不可收场的激烈程度,再带着那拨跺一跺脚特区抖三抖的权贵出来砸场。
何笙沉默坐在车里,紧盯会所四周街道的一举一动,此时华灯初上,人潮人海,天际深蓝如墨,星辰稀疏,月亮隐匿在阴沉的苍穹后,会所门前霓虹璀璨歌舞升平,乐姬婉转的歌喉透过玻璃传出,男宾女客络绎不绝。
何笙看了一眼时间,十点二十七分。
特区四大会所这个时辰开始打擂台争客源,许多色情项目刚刚拉开序幕,她伏在窗子边缘,小声问司机,“估摸乔苍在北京安顿好了吗。”
司机说航班降落在上午九点钟,现下乔先生应该已经见到想要见的人了。
她淡淡嗯,吩咐司机下车,“传我命令,会所今晚歇业,门照开不误,但不待客,所有侍者将嘴巴闭严实,谁也不许打扰通知乔先生。”
司机推门下去,直奔会所而入,片刻功夫不到,西南来自市局的方向,五辆警车浩荡疾驰,警笛呼啸而过,所经过之处行人纷纷驻足张望,车纵成一列,抵达会所门口,呈包围之势,堵塞得插翅难逃。
马局长跳下第二辆警车,四名刑警跟随,与此同时其中一名刑警一声令下,头车和后三辆车有条不紊冲下大批警察,各自依序盘踞,把会所架置在中央。
何笙面目不动声色,心底也惊住,马局长作为市局一把手,素常都是坐镇指挥,很少出面,竟会亲自带队。
司机与前台交涉情况后,对方经过一番周折,调取了签单的字迹,补在另一份公费盖章的收据上,司机折叠揣进口袋,正要走出正门,余光瞥见外面空场轰轰烈烈的阵仗,机灵敏捷躲进人群,又返回去,不多时从后门距离地面的高阁窗子内跳下,朝停在黑暗处的奔驰飞奔而来。
他开门上车,“夫人,三年前广东省特大扫黄,目标三十多家娱乐城,出动了二百名警力,规模已经前所未有,今晚就会所一家,市局派出三十多个条子,搞这么大场面,是奔着查封来的吗?”
何笙说何止查封,要永不翻身。
司机眉头紧锁,“曹先生怎会这样,咱也不曾得罪过他啊。为什么千方百计对乔先生赶尽杀绝。”
她语气无波无澜,“官场与商场的厮杀算计,根本不需要理由,也没有对错,只有弱肉强食,能者胜天。”
她接过收据,看了一眼落款,不由冷笑,“他真是精明谨慎,一点不给人留算计余地。难怪曹柏温退位这么多年,家族还屹立不倒,纵横官场。”
司机扭过头,何笙指给他看签署的名字,“不是曹荆易本人,也不是他下属。而是工商局处长王甫旗。他倒是甩得干干净净,幸好他猜不到我要颠倒黑白,所以不影响我。”
她叮嘱司机在车里等,任何情况不要出来,更不要被发现。
她推门走下,沿着树后阴影,避开路灯和霓虹的照射,条子没有直接行动,正在等候部署,警戒不严,她趁一群陪侍小姐聚拢在大厅内交头接耳张望议论的热闹关头,悄无声息挤了进去,直奔二层钻石包。
此时这一楼还不曾收到风声,经理带着侍者挨个包房驱散安抚客人,霎时怨声载道乱作一团,何笙叫住一个陪酒公主,让她进入曹荆易所在的包房,把酒泼洒在戴眼镜的王处长身上,诓骗他出来。
何笙站在安全通道入口等候,大约过去几分钟,包房内传出打碎杯子和一巴掌的声响,门随即打开,王甫旗一脸不满,铁青着走在前面,陪酒公主跟在身后,一个劲儿讨好说我给您洗,您可不要到妈咪那里告状。
崭新昂贵的西装染了猩红酒渍,怎么都擦拭不掉,王甫旗怒不可遏,他正要教训陪酒公主,何笙笑眯眯倚着墙,风尘气十足喊了声王大处长,怎么这么大火气呀,我给您消消。
王甫旗一愣,循声看过来,他触及站在一半阴影,一半光柱下的女子样貌,顿时惊愕万分,“周太太?”
他又觉得不对,重新喊何小姐。
何笙扭动摇曳着杨柳似的纤细腰肢,糜艳而风流靠近,手上的单据往他脸上轻飘飘一甩,衣袖香风阵阵,翘臀颠了又颠,迷得后者云里雾里恍恍惚惚,“风流倜傥的王大处长,吃酒也不叫上我,怕我酒量跟不上呀?”
他被磨得又痒又舒服,咧开嘴大笑,“何小姐身份尊贵,我怎么敢…”
他无意识握住何笙的手,后者脸色骤变,阴沉乍起,吓得他脊背一僵,匆忙缩了回去。
“王甫旗,原来你不只吃喝放肆,手脚也胆大,连我都敢碰了。”
他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女人,比官场道貌岸然的吸血鬼还要凌厉,他急忙赔着笑脸道歉,何笙冷笑睥睨他,“你在这里做什么。”
王甫旗眼珠子一转,扯谎说,“同僚小聚,何小姐是不知道,最近特区不太平,我们这些部门忙成了陀螺,这才刚喘口气。”
何笙娇憨伸出手,在他胸膛戳了戳,白莲藕的指尖力道很轻,如同挠痒痒,撩得男人欲火中烧,只是王甫旗看过她刚才变脸,再也不敢动手动脚了。
“哟,装什么清正廉洁,你们私下什么德行,当我不知道呢。天大的事,也用不着您堂堂处长亲自解决呀。”
她笑里藏刀,王甫旗无法反驳,尴尬讪笑,何笙将单据塞进他脖颈,媚眼纷飞,“瞧瞧吧。”
他不明所以,抽出打开,只一眼便面如土色,“这,这是诽谤!”
何笙环抱双臂,从牙齿缝里挤字,“二十二万的洋酒,十个陪侍分五万小费,王处长大手笔呀,难怪仕途对你如此好评价,这收买人心做得真漂亮。”
王甫旗大声说这绝不是我今晚签署的单据!他作势要去找前台理论,何笙抬起一只脚,抵住他膝盖,脚尖猛地用力,将他推向了墙根,她俯身倾压,目光凶狠,“会所是我的地盘,你找谁?没我的授意,谁敢往你当官的身上泼脏水。广东最毒的美女蛇,你该有耳闻吧。”
王甫旗脸色白中透着青紫,“何小姐,我不曾得罪你呀。”
何笙手掌在他脸上拍打,起先很轻,而后越来越重,硬生生把铁青拍成红润,“为曹荆易帮腔作势,就是得罪我了。即使我已不是部长夫人,想搞死你们,照样易如反掌。”
好汉不吃眼前亏,王甫旗问她要自己怎样做,才能放过一马。
何笙抬起眼皮儿,朝包房虚掩的门看了看,“十分钟之内,你想法子把除了曹荆易之外所有人都带走,滚出会所。从这一刻,到明日凌晨,会所发生的任何事,都只字不许提。否则这二十七万公费单据立刻落在反贪局手里。”
王甫旗点头说好好,我照做。
何笙松开手,慢条斯理回到黑暗处,她心中默数时间,门一次次敞开,脚步声一遍遍响起,到八分钟时,便彻底没了声息,她得意冷笑,闪身离开回廊。
赶走了这群人将曹荆易架空成光管司令,任他天大的本事,也不可能搞得出多么庞大的舆论风雨,何笙浑水摸鱼混进数百名客户中,马局长看到乌泱泱的人海涌出怔住,他拿起对讲机厉声询问距离厅堂最近的刑警怎么回事。
刑警收到回应完毕,一把拉住一名男客,“怎么都走了?”
男客原本醉醺醺的,嘴上骂骂咧咧,看到警察在,整个人瞬间清醒,他大声辩驳我没有嫖娼,场子今晚歇业,都没嫖上。
刑警不可思议看了一眼仍源源不断往门外走的客人,其中包括低头躲过的何笙,她迈下台阶,匆忙回到车中,摇下多半玻璃,按住怦怦直跳的心脏,凝视眼前超脱条子掌控的一幕。
刑警将消息汇报给马局长,后者同样不可置信,“谁走漏的风声?把这些人押回去!不嫖娼到会所来干什么,做慈善?没来得及也是未遂!”
十几名刑警倾囊出动,将衣衫不整酒气熏天的客人往回赶,在整副场面混乱到失控时,马局长的助手忽然指着另一条路口大喊,“周部长的车!”
话音未落,比方才警车呼啸的笛音更尖锐高昂的特警防弹车从东南方疾驰而至,车头对准市局停泊的警车,只差了几厘米将撞上时戛然而止,刹车响震动山河,炸裂所有人耳膜。一三辆是省公安厅一把手特供,中间是部级干部专乘军用吉普,近乎是街头巷尾能看到的高官顶级配置,特警下车打开门,将身穿警服气场凛冽的周容深迎下,四面八方的刑警齐刷刷立正敬礼,马局长起先错愕,反应过来立刻主动上前,“周部长,怎么还惊动您大驾了。”
周容深摘掉警帽,根本不看他,凝视上面的国徽,掸了掸浮荡的光影,“你来做什么。”
马局长说上级任务,对江南会所即更名前的维多利亚进行突查扫黄。
周容深干脆果断吐出一个字,“撤。”
马局长听到这声命令不由蹙眉,他以为周容深和乔苍闹得水火不容剑拔弩张,中间又隔着夺妻之恨,黑白道义,根本不会插手,即使干预也一定是支持市局作法,却来横插一脚,完全出乎马局长预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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