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老骥卧槽
“哈哈哈~”曹冲举杯回应，一饮而尽。
推杯换盏，觥筹交错，席间充满打胜仗之后的喜悦。
“我军战损多少？”曹冲开口发问。
“虎豹骑大致在五千之数。”曹纯面色沉重。
马腾紧接着开口，“启禀公子，老朽麾下基本也是如此。”
此战无疑是赢了，但赢的同样不容易，韩遂那边人实在太多。
足足五万骑兵，尤其还装备了马具三件套。
虽说武器、甲胄方面拉跨了一些，纪律方面也很糟糕。
但毕竟是五万骑兵啊，让曹冲这边拢共付出一万将士的性命。
“马公，马家军编入虎豹骑如何？”曹冲想了下，建议道：“马休、马铁二人，挂个副统领职位，回邺城后我就可以跟阿翁请命，问题应该不大。”
“完全没问题。”马腾抱拳道：“马家上下性命都是公子的，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！”
“那就如此吧。”曹冲微微颔首。
“还不给公子谢恩？”马腾训斥两个儿子。
“谢公子栽培之恩。”马铁、马休举杯敬酒，随即叩拜谢恩。
“都是自己人，无妨。”曹冲摆摆手，然后看了曹纯一眼。
曹纯微微点头，表示没有问题。
虎豹骑折损一半，急需补充有生力量，吞并马家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
同时让马铁、马休担任副统领，可以安马家军之心，让他们有归属感。
主帅依旧是曹纯，如此也不用担心兵权外流，依旧牢牢掌握在曹家手中。
陪着将军们喝了几圈，曹冲从座位上起身，众人见状不由投来视线。
“你们继续，我去看看伤兵的情况，不必管我。”曹冲笑着摆手，随后离开正殿，往城中军营而去。
高度酒劲大，曹冲当下已经有些微醺。
来到外边之后，被冬日的寒风吹拂，顿时就有些晕头转向。
不过当曹冲来到伤兵营后，一瞬间酒劲儿就醒了。
一开始还好，遇到的伤兵都是皮肉伤，看到曹冲前来探望，他们还能笑着回应。
惨一些的，也就是身上开个大口子，御医摁着缝合一下，再用酒精消毒，基本上都能痊愈。
可愈往深处而去，曹冲的心情愈发沉重。
断手指、断手腕开始出现，他们的脸上已经很难露出笑容。
再往里边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，直透心灵、灵魂。
曹冲亲眼看到伤兵被绑起来，御医用铡刀将其断掉的腿截断，随后再用烙铁直接把伤口封死。
没有麻醉，烙铁直接烫在伤口上，‘滋滋滋’的声音让曹冲忍不住起鸡皮疙瘩，空气中隐隐飘来的“肉香”几欲让曹冲呕吐。
如此治疗手段可谓“残暴”，但这是唯一的方法。
不用烙铁封死伤口，光是流血就会导致伤员当场死去。
尽管这样的治疗法太过粗糙，但有酒精的存在，一百个里边总能活下来几个吧？
曹冲鼻子发酸，战场上再惨烈也能看下去，但这里的场景却让曹冲望而却步。
尤其，一个个伤员都是曹冲的熟人。
“下一个。”御医冷漠的声音响起。
刚刚被截断腿部的伤员被抬走，换来一个断胳膊的伤员。
铡刀落下，烙铁封死，循环往复，御医再次喊出：下一个。
曹冲一路跟随，来到重伤员休息的地方，有护理人员给他清洗身体，保持洁净，再用酒精擦拭，尽可能去避免伤口感染，从而提高生存率。
大部分伤员都陷入昏迷，没有麻药的情况下，这种疼痛足以令人昏死。
“冲公子...”一道虚弱声音传来。
曹冲循声望去，一张病床上的士卒没晕，有气无力地睁着眼睛。
见曹冲看过来后，嘴角微微一咧。
“小陈。”
曹冲认出伤者的身份，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新兵蛋子。
之前聊天时，小陈经常吹嘘自己天赋过人，能通过虎豹骑的测试，最终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士。
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，不出意外也是最后一次。
哪怕不死，重伤员战后也会退役，没办法继续服役。
“公子还记得我啊...”小陈脸上笑容明显多了一丝。
曹冲来到他的病床前，眼神不由一凝。
胳膊没了，而且还是两条胳膊，从肩膀附近直接截掉。
曹冲努力抬头，硬撑着不让泪水滑落。
他才十六岁啊
往后的日子还长呢，小陈该如何生活呢？
缓了半晌，曹冲平复好心情，然后说了句废话。
“你...还好吗？”
“呵~”小陈虚弱一笑，“这还没死呢，就是以后要当废人咯。”
“......”曹冲报以沉默。
“公子，求你个事情呗。”小陈突然道。
“你说。”曹冲重重点头。
“跟御医说说，让他们别救我了，我不想活了。”小陈提出要求。
“为什么？！”曹冲难以置信，“虽然你没手了...可也比直接死了好啊。”
“俗话说，好死不如赖活着，你不要想太多。”曹冲以为小陈心理出了问题，开始开导他。
“我听说那些酒水很贵，用我身上糟践了。”
“这是什么话？你为国杀敌，岂能说是糟践？”曹冲安抚道：“何况又不管你要钱，多用多沾光呢。”
曹冲试图用轻松的玩笑，来活跃气氛，打消小陈的死志。
“不是...”小陈无奈道：“我没了双手，连耕地都办不到，活着就是给家里增加负担，还需要父母照顾我，拖累他们...”
“我死了就不用拖累父母，还能节省粮食，让他们过得轻松些...”
“而且我活着，年年还要交纳算赋，死了就不用交纳了，能节省好多钱呢...”
小陈自顾自说道：“我还有个妹妹，我死了能给她攒嫁妆，有个残废哥哥也遭人笑话，不好找婆家...”
“还有...我听说战死的抚恤金更多呢...死了比活着赚得多...这一进一出，赚的钱加节省的钱...”
“死了好...死了好...”
在曹冲的注视下，小陈“得偿所愿”，瞳孔逐渐涣散，慢慢失去神采。
他之所以没昏迷，完全就是回光返照...
小陈好像也预感到死亡来临，脸上的表情定格为“微笑”。
看来，能够死去，确实令他发自内心感到高兴。
不用拖累父母，不用浪费家里粮食，不用交纳算赋，不用担心影响妹妹嫁人，还能得到一大笔抚恤金。
多值啊！
小陈临死前的笑容，在曹冲看来是莫大的讽刺。
本以为，酒精的出现可以拯救许多人的生命。
但没想到，活着...对他们而言反而是负担！
残疾退伍士卒无法参与生产，还需要一个人照料生活起居，每日还消耗家中粮食，每年还需缴纳算赋...
一个严重残疾的退伍士卒，甚至可以拖垮一个家庭！
缓缓伸出手掌，轻轻将小陈的眼皮合上。
“呼~”曹冲深呼吸，渐渐从悲伤中平复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满襟。
起身环顾一屋子的重伤员，曹冲步伐坚定离开。
不是逃避。
曹冲要为他们争取，争取活着的资格，让他们不成为累赘。
回到卧房找来笔墨，这是曹冲第一次写奏章，以邺侯的身份给朝廷上书。
战死者抚恤金翻倍。
现役、退役将士，终生免除算赋（人头税）。
因战而导致终生残疾的将士，朝廷每月支付“养老金”。
曹冲只写了这三条，喃喃道：“我现在能做的不多...”
相较于将士们付出的代价，做得确实不算多，但这已经是目前的极限。
天下未定，朝廷能完成这三点已是不易。
曹冲就算提出更多，也无法顺利推行，只能等日后曹冲亲自来完善。
......
“踏踏踏...”
雪原上，一匹马漫无目的行进。
马超趴在马背上，脑袋死死低着，完全无法抬起丝毫。
马岱的偷袭没能砸在后脑上，但最终也砸在马超的后脖颈上。
不出意外，马超的颈椎断了。
这种伤势基本必死，但马超确实命硬，硬是撑着一口气没死，并且还从战场逃离。
努力将身体后仰，由于脖子无法抬起，马超只能用这种方式“抬头”。
后背都快贴到马背上，马超的视线才得以看向正前方。
看到远处有一个村落，马超当即操控战马过去，他现在急需找个地方休息，不然天寒地冻，迟早要死在荒郊野外。
来到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前，马超纵马直接把篱笆门撞开，径直闯进院中。
屋内人听到动静出来，老翁、老妪、妇女、孩子，没有青壮。
马超看清楚“敌情”后，这才翻身下马，大踏步朝屋中而去。
“饭！”马超艰难开口。
“我来，你受伤了，快进去坐。”
妇人说着急忙去往厨房。
马超进入屋内坐下，两位老者带着孩子，缩在屋中角落不敢接近。
不多时，妇人端着碗进来，摆放在马超面前。
“马超，快吃吧。”
“嗯？”马超一愣神，没想到有人认识他？
下一秒，一把菜刀袭来，直接砍在脖颈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