毒誓一九四一 第5章

作者:A大雪满弓刀

  小五子把注换到过门,第三把,庄家通赔,变成三十二块。等小五子的钱变成六十四块的时候,庄家才注意到他。他竟一把没输。六十四块已经是大注了。发出牌后,这门小五子注最大,大伙把看牌权让给了他,小五子一看一天一地,一张七点一张十点,怎么配都是头二尾九,以为是和牌,谁知庄家竟是敝十带个八。上下两家一门六七一门三五都和了,只有天门独赢,注钱已经是一百二十八了。庄家有点心虚了,再次发牌,这次小五子一看就知道保赢了,竟然是地九王爷。庄家是九对子不过是长九,又输了。不过把那两家赢了,还不够赔对门的。庄家急了说:这次两两发牌,问小五子换注不?

  小五子把钱抓起来,一共是二百五十六块,分出一半给了杜老爷,另一半给了大爷。大爷脸都笑开花了。杜老爷微笑点头说:“知道收手,你小子不错。将来有大出息。杜爷爷看你顺眼,以后没事就来杜爷爷家玩。”

  小五子点头答应,大爷又玩了一会没输没赢。大爷是老赌鬼了,赢了钱谁还会下大注?

  看看太晚了就和杜老爷告辞领小五子回去了。

  小五子安心地住了下来,偶尔和大爷打打鱼,等待身份的落实。

  三天后小五子跟大爷大娘说再去趟蛟河,去取良民证,顺便看看火车票好不好买。大娘问:“用不用我领你去?”小五子说:“您就放心吧,我现在是大人了。”大娘点点头说:“去吧,路上小心点。”

  小五子到蛟河后先是买了点糕点又去了杜奎家,这次杜奎在家等他呢。看到小五子自己来的眼中有一丝失落。又叮嘱了小五子几句,把证件给了他。小五子说去街上再买些东西回去,就与杜奎辞别了。

  小五子没有急着买票,而是去火车站转了一圈,熟悉一下环境,做交通员的习惯一直在。

  小五子一到市场就看见了一个人,一个绝对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。心里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了亲爹。

  一个典型的老农,戴着狗皮帽子,叼着烟袋,胡子拉碴,满面风尘。蹲在路边在卖半小筐干蘑菇。可小五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。

  老海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,一抬头就看见了小五子,老海山和小五子都张大了嘴,然后会心地一笑,谁也没说话。老海山开始收拾东西,小五子转身慢慢向市场外走去,老海山跟上。

  小五子去年上敦化就是给老海山送情报的,回濛江时杨司令已经牺牲。听人说杨司令尸体被鬼子解剖了,发现胃里都是棉花和树皮,已经断粮几天了。小五子听说后放声大哭,暗恨自己怎么就不早点回来。

  其实他就是赶回来也只不过会多牺牲一人而已。杨司令让他去送情报未必没有保护他的用意。

  老海山收到情报后带兵转移,但还是与鬼子大部队遭遇了,一场血战。突围出来人人带伤,老海山伤很重,就让副手带队向东,自己在黄松甸养伤,等养好伤后已经和队伍失去了联系。这次来蛟河街,是听说矿山有抗日的人,打算来看看,没想到却碰上了小五子。

  两人走出闹市区,在街边找了个小酒馆。小五子要了两个菜一壶酒,又要了两碗高粱米饭。两人边吃边唠,但没敢唠他们抗联的事,这些话得找没人地方说。

  老海山是小五子目前能完全信任的少数几人之一,因为他跟殿臣同时被杨司令收编的,老海山手下人多,有两三百人枪呢,杨司令当时就给了个团长。

  抗联的团长,打到就剩自己一个人也绝不投降。这种人不值得信任吗?

  小五子跟他说了要去新京,老海山也是没问,他知道小五子能说就说了,没说就是不该说。

  小五子看老海山的打扮就知道他在经济上也很困难,也给了他一百块钱。

  这年月,一个壮劳力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一块二块,一年下来能有十块钱就很富裕了。

  据说满洲国一百元绵羊票子上画了一百只绵羊,是真的能买一百只羊的。

  老海山也没和他客气就收下了,自己人客气什么?

  小五子听他要去矿山,有些不放心,决定跟他一起去。老海山也乐意让他跟着,毕竟是自己人,能互相照顾。

  两人雇了个拉脚的马车,向东而去。赶车的老板子是个话痨,问这问那。看两人都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。就开始白话起矿山的传说,啰啰嗦嗦讲了好多故事。

  车走到小荒地,突然远处传来枪声,是三八大盖的声音。两人对视一眼,小五子对车老板说:“大哥你赶快跑,这是出了大事了,别把你连累了。”车老板看他俩跳下车,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。心里很害怕,却也不好意思跑。小五子拍了拍他肩膀,说:“快走吧,一会儿就跑不了了,把命搭里犯不上。”

  马车走远后两人都掏出枪来,分开很远躲了起来。

  远方跑来一个人,个子很高,衣衫褴褛,光着脚在雪地里飞奔,跑得上气不接下气。一头翻进路边深沟里,大口喘气,胸口一起一伏,好像马上就不行了。

  日本兵有五个人,呈扇形围了过来,都没开枪,看样子想活捉他。

  等离得近了,近到了小五子的射程内,小五子突然开枪,接连两枪,一枪一个。

  鬼子都是职业军人,反应极快,不等第三枪响起就都迅速趴到地上,开枪还击,一时间枪声大作。虽然事出突然,但大概方向不差。

  小五子已躲进树后。身边的两棵树被打得树皮横飞。

  一阵枪声过后又安静下来,小五子没动,鬼子也瞄着这边不动。

  就在这时,鬼子侧后方突然又响起了两声盒子炮的枪声,又有两名鬼子中枪。

  只剩一个小鬼子了,他从来没这么害怕过,本来五条枪抓一个遍体鳞伤手无寸铁的人,感觉有点大炮轰蚊子的意味。万万没想到片刻间,还没看到对方是谁就只剩自己一个活人了。小鬼子怂了,起身向后跑去,老海山甩手一枪,正中后脑,鬼子俯身栽倒。

  大个子知道有几个人在追他,他数着枪声,除了三八大盖的声音外,只有五枪,两枪是小型手枪的声音,后三枪是驳壳枪。这枪声他太熟了,他原来一直在用这种枪,五声枪响后就没了动静。大个子有些急了,大喊了一声:“三老四少,拉兄弟一把,兄弟这给大伙磕头了。”

  小五子没理他,先是走近死掉的日本兵,用脚把他们都翻翻个,看看死没死透,他对自己枪法有信心,对老海山就更有信心,毕竟老海山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。

第12章 特殊工人

  确定了五个鬼子都死了。小五子和老海山开始动手收集鬼子的装备,武器弹药,手雷,钢盔,棉大衣,等等,把几个小鬼子扒了个溜光。

  大个子伸头一看两人没工夫理他,也过来帮忙。看了老海山半天,突然双手往怀中一抱,拇指向上,问了一句:“敢问是海山大哥不?我是双胜手下的炮手荣平啊?早前儿咱们见过面啊。”老海山想了想,记起来了。他这么大个子想忘都难。

  大个子大概有一米九,在这个年月绝对是鹤立鸡群,比一般人都高出一大截。

  三人把五具尸体埋在雪坑里。大个子出了个主意,用刺刀割下了小鬼子的人头。因为小五子和老海山都是枪枪爆头。他们把人头割下来带走,给小鬼子破案增加了难度。没想到这大个子心思还挺细。小五子看大个子还光着脚呢,那五双反毛皮鞋都小,穿不上。于是就把自己的皮大衣,皮乌拉鞋都给了他,皮乌拉鞋要塞乌拉草,所以都大。可在大个子这儿正好。大个子龇牙一笑,说:“兄弟,咱啥也不说了。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。”其实他就是不说这话小五子也比较信任他,能从火车上跳下来赤足在雪地里飞奔到这儿的,真不是一般人。如果今天不救他,就又损失了一个抗日的铁骨英雄。

  小五子自己穿了一双鬼子的皮鞋,还挺合适,又穿了一件鬼子的棉大衣。后来干脆连帽子也戴得鬼子的,一打眼整个一个日本鬼子。

  大个子姓荣,大名荣平。是双胜手下四梁八柱之一。去年也是受了伤在张连驿养伤,所以躲过了双胜全军覆没的灾难。前几天袭击了日本人的蓄木场,还抢了枪。

  然后又大咧咧地在张连集市上乱逛。被人认出来告了密。日本鬼子出动了一个小队才把他抓住。

  张连就是后来的白石山镇,一直是吉敦铁路的重要站点,日本人管车站都叫驿,所以叫张连驿。

  大个子被抓后,日本人要把人押送蛟河领事馆,火车过了苇塘时,他在火车上从厕所跳窗逃了出来。跑到小荒地已经是极限了。他都打算放弃了,心想不行就死在这儿算了。没想到绝处逢生,被人救了,大个子开心得不得了。

  蛟河煤矿原来是张大帅,和张作相等一干军阀入股的买卖,九一八以后这里被日本人霸占,分成前窑后窑两个矿区。日本人为了大量地掠夺资源专门修了铁路,从蛟河到矿区有南北两条铁路。

  三人先是走到离前窑不远的一个小屯躲了起来。等待天黑,要不然他们背的五杆枪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。这个屯子叫口钦屯,屯子不大,有个杂货店。三人进来,老板看小五子一身鬼子军装也没敢瞎打听,问老海山要买点啥?老海山问有啥吃的,老板说只有家里人吃的苞米面大饼子,老海山说行,再来点咸菜,做个汤。我们给钱。给了老板一块钱,老板说要不了这么多,老海山说你看着整吧,能吃饱就行。老板乐颠颠地去忙了。

  不一会热饭热菜端上来,小五子和老海山中午吃过了都不饿,主要就是给大个子吃的。

  大个子真能吃,六个大饼子,一盆冻豆腐汤被他三下五除二造了。感觉还像意犹未尽。老海山有经验,劝止住了他,饿时间长了这么猛吃,能把人撑死。

  老海山让他俩在这等着,他去联系人,小五子不太放心,老海山说:“你穿这身太显眼了,我就是去探探道儿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  两个人在等老海山的时候小五子问:“荣平大哥,有个叫李贞的朝鲜族女人你认识吗?”大个子笑嘻嘻地说:“我太认识了,这娘们儿原来是金光哲的老婆,金光哲后来折了。山上的爷们儿没有不惦记她的,这娘儿们谁也没跟,认了大柜作干爹,听说她早就下山了。去年大柜被围的时候她应该不在山上。你咋认识的,那娘儿们贼漂亮,怎么的,兄弟动心了?”

  小五子没理会他的调侃,说:“头些天在漂河川见过,如果不出意外,他们应该在敦化额穆附近在找我们第一路军余部。”

  天黑下来的时候,老海山回来了,身后跟来两个年轻人,进屋后老海山给两边介绍,这两个人一个叫王家孝,一个叫侯占山,都是热血青年。原来都随过绺子,都听说过老海山,在矿山干活,受尽了鬼子欺压。这次是有人牵线搭桥,他们欲投奔老海山。老海山正愁手下没人呢,这就亲自过来看看,双方一拍即合,就跟着来了。

  王家孝二人带来了一个重要情报,过完年的时候,鬼子从关里押送了一批特殊工人过来。为什么叫特殊工人,因为他们都是战俘。

  煤矿工作又脏又累,而且有生命危险,工人很不好招。这批战俘正好弥补了用工缺口,而且不用发工钱。鬼子的算盘打得很精。

  这些战俘白天干活,晚上下班吃饭睡觉都受管制,和监狱没什么区别。这些天特殊工人们也在蠢蠢欲动。

  王家孝侯占山二人打算联系联系他们,干一票大的。恰好这时,老海山来了,二人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。

  几人离开口钦去前窑侯占山家。临走时候占山对店老板小声说:“这些人是胡子,知道该怎么办了吧?”店老板知道,如果出卖了他们,胡子报仇可是要杀全家的。开店的哪能没有个眉眼高低,点头说明白。

  五个人趁着夜色到了侯占山家,侯占山原来是怀德那边的农民,听说矿山挣钱多就奔这儿来了,没想到钱挣得不多却累得死去活来的,都后老悔了。在这租了个房子住,还好房租不高。

  老海山让大家集思广益,研究一下该怎么干这一票大买卖。

  原来矿上的日本人很少,只有矿长,和一些技术人员是日本人。

  治安方面有各大把头招的一些护矿队。都是中国人。可自从押来一百多战俘后,鬼子派来一个小队的关东军在这里常驻。

  王家孝明天的任务是联系这些特殊工人的头领。最好同时行动,搞一个里应外合,侯占山负责摸清鬼子火力,人员配置。其他人明天熟悉一下周围地形。还有护矿队的位置。几个人领到任务后先去转了一圈,然后回来睡觉,等待消息。

  第二天侯占山给小五子找了身他的破衣服,至少白天能穿出去,要不然就得冒充鬼子。

  几个人分开走,护矿队在铁道南的一个大院中,有十五六个人,离日本鬼子有一段距离。

  日本人在离井口不远的地方盖了几栋日式房子,当地老百姓都管这地方叫大房子。

  井口北侧有一个小山岗,上面也有人家。小五子和老海山爬了上去站在高处把各种地势深深地印在脑海里。这小山岗名字就叫山上。

  小五子眼尖发现这儿还有一个碉堡。里面应该有一挺歪把子。

  老海山皱着眉头,有些担心不好打,鬼子有一个小队五六十人。而自己这边只有五个人,等于一打十。虽然是有心算无心,可日本鬼子可不是吃素的。只能等晚上看看王家孝那边的情况再说吧。

  王家孝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了,带来了一个好消息,和特殊工人联系上了,他们有一百多人,也是准备就在这几天发动,正好有人接应,求之不得。

  于是老海山下定决心,布置任务,行动必须得快,就在今晚行动,以免夜长梦多。因为他以前吃过很多犹豫不决的亏。让王家孝再回去一趟通知他们,拂晓前行动。

  现在是后半夜三四点钟,正是人们劳累一天睡得最熟的时候。几个人都穿上了鬼子军服,除了大个子,因为他穿不上。

  人手一杆三八大盖,悄悄摸向护矿队,柿子先挑软的捏。先解决掉他们,能缴获一些武器,给特殊工人们武力上增加一些制胜把握。

  护矿队也有岗哨,不过他们远没鬼子那般警醒,都在背风处打着盹。大个子,小五子摸了过去用刺刀无声无息地干掉了他们。

  然后就是进屋在黑暗里杀人,五个人全用的刺刀,屋里一共十二三个人,没有一个醒的,一片扑哧扑哧刺刀入肉的声音,和中刀的人的闷哼声。后来有几个人醒了,还没等他们叫出声就被刺刀堵在了嗓子里。

  片刻后解决战斗。几个人都大口喘着粗气。暗中庆幸,很顺利地完成了一半任务。王家孝和侯占山二人虽然不是第一次杀人,可是一次用刀杀这么多人还是有些后怕,持刀的手都在抖个没完,看小五子云淡风轻的样子二人暗暗吃惊。

  这些人也不一定都是铁杆汉奸,那也没办法,这就是战争的残酷。既然成了敌人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,一旦这些人发出警报,行动就会功败垂成。

  侯占山又领大个子向大把头的屋子摸过去。侯占山对矿山的把头恨之入骨,一定不能让他活着。

  剩下三人悄无声息地收拾武器装备。一共十五杆辽十三,也就是张大帅兵工厂造的枪,子弹不少,护矿队每人配发了三十发子弹。又在炕上找到了一把左轮手枪,这应该是队长用的。

  不一会大个子和侯占山回来,依然满手是血。大个子腰上多了一把盒子炮,而侯占山脸色有些不好,因为他杀了个女人。老海山拍了拍他肩膀,没说话,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,前面有更大的危险等着他们呢。

第13章 血战

  几人找了个爬犁,把武器装上,连一些干活的工具,斧子,镰刀,锹镐等都一股脑装上。拉着往井口方向前进。五人散开走,间距很大。都在控制着脚步,尽量不发出声响。

  按预定计划,老海山去解决碉堡,小五子去解决高台上的探照灯,大个子上房监视敌营,王家孝和侯占山去摸岗哨开战俘营大门。

  小五子手脚并用地向上爬,没发出一点声音。就在快要上到平台时,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空。小五子听到了上面鬼子拉枪栓的声音和唔哩哇啦惊慌地喊叫声,趁鬼子注意力被吸引时加快动作,最后猛地一蹿,已经上了平台。一个鬼子刚打开探照灯正要往枪响的方向转,肋下突然一痛,一把冰冷的刺刀从他后肋直插心脏。

  小五子刺刀还在前面鬼子体内没拔出来,一只胳膊就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,拿刺刀的手腕也被人死死攥住,不让他拔出刀来。后面的鬼子力气很大,小五子被压住动弹不得,三个人叠罗汉般伏在探照灯上。

  小五子急中生智,左手从腰里掏出枪来在腿上一蹭反转枪口在鬼子左肋连开两枪。鬼子中枪却没撒手,小五子右脚往后一插一绊。全身向后一仰,咣当一声两个人摔倒在地上,小鬼子这才松开了手,小五子左手的枪顶在了鬼子脸上又开了一枪,鲜血溅了自己一脸。

  这时已经枪声大作,然后听山上轰隆一声。老海山终于没让碉堡里的机关枪响起来。

  小五子把探照灯转向了鬼子兵营方向,小鬼子真不愧是这个年代最精锐的部队,反应之快令人咋舌。

  已经有鬼子架好了机枪,大门里正涌出大量拿枪的鬼子,虽然有的衣服都没穿,但枪却被拿了出来。有了灯光一照,歪把子机枪只响了一个长点射就哑火了。毕竟大个子枪法也不是盖的,一枪一个地收割着鬼子生命。

  小五子也把鬼子机枪转过去,扣住扳机就是一梭子。就在他准备再换一链子弹时,先是听到咻的一声,然后就轰的一声。

  他被爆炸的气浪掀到了平台的另一头,木制的棚顶整个塌了下来压在他身上。

  大个子压制住了鬼子机枪手,每换个人都会被他干掉,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带着哨音滑过他的头顶,他才感到一阵被通红的炉钩子燎着了一般的火烫,头皮被子弹划开了一个大口子,伴着剧痛,血立刻流将下来,糊住了一只眼睛。大个子忍痛擦了一把脸上的血。看见小五子的探照灯被掷弹筒炸了,怒吼一声,连发两枪将鬼子两个掷弹兵射杀。

  在热兵器战场上能活下来的大个子都是有大气运之人,因为你如果有一杆枪,在战场上人很多的情况下你会先瞄准谁?答案是最好打的,谁个子大谁就是第一目标。所以一场仗下来个子大的都所剩无几。

  他们努力支撑的结果终于没白费,王家孝和侯占山杀掉了哨兵,打开了战俘营大门,战俘们怒吼着冲了出来,有的顺手捡起给他们准备的枪和鬼子对射,有的手无寸铁也大吼着冲向敌阵。不少人刚跑两步就被打倒,但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。

  两方的人几乎同时都冲出了屋子,这片狭窄的院子里,双方约一百人开始了最残酷的肉搏。各种兵器上下挥舞着,肉搏的双方都奋力用兵器扎进对方的身体,或挖着对方的眼睛,或咬着对方的脖子。同归于尽的场景随处可见。双方的枪都暂时停止了互射,天地之间,只听得这些亡命的战士发出一阵阵残忍狰狞的呼号声,在被鲜血染红的晨曦里回荡着。

  老海山也赶了过来,肉搏的时候盒子炮的威力被发挥到最大,枪枪爆头。

  王家孝已经冲到鬼子门口,他的右臂中了一枪,骨头可能被打断了,疼得差点晕过去。一个小鬼子向他扑过来,他用左手抓着鬼子肩膀,一口咬碎了他的喉咙。鬼子的脖子少了一大块肉,鲜血喷出老高。

  侯占山的刺刀上全是血,有点抓不住了。这时他的腹部一阵剧痛告诉他中刀了,而且刀子正在横向搅动。侯占山松开了刺刀,双手一把抱住捅他的鬼子,拉响了他腰上的手雷,轰的一声,周围的几个人都被爆炸掀翻。

  张国瑞是八路军冀中军区的连长,在战场上受伤被俘,他们在保定训练所关押了半年,过了年被押送到了蛟河煤矿。

  他一到这儿,就知道必须想办法逃出去,要不然这些人的结局就是个死。绝对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。

  这一百二十多人有一半是八路军战士,还有一部分国民党,和一部分地方武装。日本鬼子知道他们的身份,故意打散了安排的。

  他去找杨宝青商量,杨宝青是中央军的战俘头。二人计划某一天上班时间,集体暴动。豁出命去搏一线可能,能跑多少是多少,总比在这等死强。

  巧的是昨天在井下,有人找到了他,也就是王家孝。王家孝把计划和他一说,张国瑞当时就决定干了。这还有人帮忙,大大增加了逃生的可能。

  晚上吃完饭就有人给他传来口信,明天早上五六点钟天不亮时行动。

  战俘们口口相传,养精蓄锐,等待着决定命运的一战。

  天还没亮时,张国瑞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,然后大门被拉开,冷空气一下灌了进来。所有人都精神一振。张国瑞带头冲了出去,看见了地上放着的枪支,抓起一杆瞄向鬼子营房。后面的战士有的捡枪有的捡刺刀。还有些镰刀斧子之类的,也不知道王家孝他们在哪儿弄来的。

  突然鬼子那边有人发现了,打响了第一枪。张国瑞,杨宝青都是第一时间开枪打算封住小鬼子的门。

  可鬼子还是冲了出来,双方对射了起来。房上有个大个子,枪法出奇的准,鬼子机枪就只响了一次放倒了这边三四个人。剩下鬼子机枪再没响过。

  院子角上有个木制的高台,是放探照灯的,那里还有一挺机枪。机枪响了,打的却是鬼子。然后就被掷弹筒轰了。

  张国瑞平端着枪往前冲,他的战友们都冲了出来向敌人冲去。必须近身肉搏才能发挥己方人多的优点,掩盖武器不足的缺点。

  鬼子也号叫着冲了过来,一照面鬼子挺枪就刺,张国瑞是拼刺高手,用枪一拨一刺,他的枪上没有刺刀,可还是用枪管捅进了鬼子胸膛。

  小五子醒了过来,从破碎的棚顶下钻了出来,虽然棉衣被炸得残破不堪,可身上好像并没受伤,只是被震晕了过去。

  往下一看,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终生难忘:一片血肉的战场,一片鲜红的土地,惨白的雪,鲜红的血,横七竖八倒卧着的肢体冒着青烟。

  已经分不清谁是战俘谁是鬼子了,几个活着的人正在挣扎着往起爬。

  活着的战俘们开始寻找地上还有气儿的鬼子,只要看见动弹的,就狠狠地补上一刀或一枪。

  一场仗下来,敌我的伤亡竟然是1比1,鬼子一个小队大概六十人左右,全军覆没。而战俘这边由于忍饥受冻又缺少武器,根本没什么力气,全凭着一腔热血。也阵亡了六七十人。活着的五十多人也是伤员居多。这还是老海山小五子等人先期解决了高处的探照灯和机枪的结果。不然的话,后果不堪设想。

  王家孝活了下来,虽然浑身是血,断了一臂,却不敢休息,他看老海山和大个子过来了向后面一栋房一指,哑着嗓子告诉他们还有日本人没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