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朱元璋,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181章

作者:寡欢太叔

而今年,显然不能再是如此。那一年的加科,就多有南方学子不满。今年若是再加,难免引起怨怒。

“你觉得呢。”朱标反问朱允熥。

朱允熥咬住嘴唇,盯着朱标的眼睛,“孩儿觉得,不能再行加科。不然,无论对南北学子,都不好交代。最优之解,该是认下来。然后,追责礼部、吏部。朝廷若是还想着搪塞过去,恐难以服众。”

渐渐的,朱标面露担忧之色,他捏住下巴,慢慢开口,“那礼部、吏部,就得死不少人。”

死人,朱标不怕。朱标始终都是,只杀该死的人。而那些还未查实,或者确有些冤屈的,他才会去说情救一救。而这一次,又有所不同。

“朝廷不死人,对学子们没法交代,对天下,更没法交代。”

朱允熥再接着说道,“主事人,可问斩。其余人等,免死却要发配。若是置之不理,往后朝廷南人只会越来越多。南人录南人,同是大明子民,北人又该如何。”

朱标突然转头,意味深长的看着朱允熥,“你是不是有什么私心。”

文官与朱允熥不和,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。只是,文官们不敢说。吴王尚武成风,盖天下以论,于国不利。伤民而不利国,非善也。

不等着朱允熥说话,朱标就自问自答,“罢了,估摸着,你皇爷爷听见这事儿,和你想的一样。”

“我若是摇头了,岂不成恶人了。再说,朋党、乡党,朝廷确实该治一治了。”

朱允熥笑道,“不怕他们结党,就怕他们心往一处去想。孩儿斗胆,心里头想过,如今的淮西一党,正是所谓乡党。只是,乡党为一派,对国家来说,实在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
“皇爷爷气盖寰宇,他们害怕。如今忠心,却不代表着他们的子孙。分而治之,才能长久,”

此处说的淮西一党,并非特指淮西武将们。

以韩国公李善长为首的淮西文官们,始终游离于文官与武将之间。他们自成一派,与建国后的文官们,分庭抗礼。

自打李善长致仕之后,詹徽就接替了李善长的位置。

朱标突然的起身,先走几步,“走,咱们去奉天殿。”

呆在景仁宫日子久了,朱标瞧着外头,竟觉着有些新鲜。左右经过的太监、宫女们,纷纷侧目。

“得个空,去瞧瞧你母亲与熞儿。许久不去,你母亲一直念叨着紧。”

朱允熥紧紧跟在朱标身后,答应一声,“孩儿知道了。”

扭个弯儿,便成看见,奉天殿的广场,稀稀拉拉跪着十几个人。烈日之下,他们低着脑袋,趴在地面上炙烤。而御阶之上,依稀能听得到朱元璋的骂声。

跪在最前头的那个,詹徽微微侧目,瞧见朱标,心中一紧。

而别的人,看到朱标时,仿佛自个儿已经脱了罪一般,跪着爬到朱标脚边,“太子,您进去劝一劝陛下吧。南北进士人数虽然悬殊,却也不能科举重考。若是这样,如何与天下人交代。”

朱标站住脚,四处瞅一瞅,“怎么不见礼部的人。”

“礼部的人,除了董大人外,其余的都被毛镶给拉走了。几次的审问,屈打成招,硬是让臣等承认,这是舞弊了。”

嘴上不说话,朱标看到了詹徽,“詹徽,我问你,你们舞弊了没。”

詹徽哆嗦着抬头,看一眼朱允熥,咬着牙,“回太子,考试时未舞弊。只是在选进士名录时,各官都是按着自个儿喜好来选,大有舞弊之嫌。”

朱标冷笑道,“既是舞弊了,你们又有什么脸面,让孤替你们说话。”

言罢,朱标甩开抱着他双腿的几人,抬脚直往奉天殿里头去。一路神情严肃,手放在门栓上时,朱标如同看一群死人那般,回头去看奉天殿广场上的众人。

“太子,他们...”大狗帮着朱标把门打开,嘴上习惯性的去多问一句。

朱标头也不回,“让他们跪着,父皇让他们跪多久,就跪多久。谁也不准求情,有求情的,就让他也跪在奉天殿前。”

声音渐大,奉天殿广场上,也听的一清二楚。

“父皇说的不错,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。朝廷,成了你们结植朋党的地方。好好瞧瞧,你们中的每一个人,哪个不是藕断丝连的。你们现在求饶,又岂想过,那些本该中榜的学子,他们该向谁求饶!”

詹徽脸色复杂,缓缓的抬起头,目送着朱标与朱允熥进了奉天殿。

嘴上喃喃自语,“大明朝的天,这回真的塌了。”

第二百三十一章 补录北榜

进了内殿时,朱元璋正在气头上。

脚底边,全是扔下来的折子还有被撕成粉碎的榜单。不停起伏的胸口,足以看出朱元璋的心中的火气。

“你咋来了。”

朱元璋看到朱标时,把手上的东西,放在一边,背对着众人,“咱和你说好了,不准给他们求情。饶了他们这一次,就没人敢到朝廷来当官了。到时候,全天下的老百姓,都得指着咱的脊梁骨骂。”

“朱重八,你个狗日的昏君,瞧瞧你养的,都是些啥玩意儿。把朝廷的科举,当成了这些人给自个儿选家奴呢。”

越说越气,朱元璋扔下一方砚台,重重的砸在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身上。

朱标默默蹲下身子,将砚台拾起来,轻手轻脚放在御案上。右手摆一摆,跪在地上的文武们,忙不迭的退出去。

“咋的,你要给他们求情!”

人走空了,朱元璋又骂道,“你咋不晓得好歹,这事儿能这么遮掩过去?你儿子,都比你知道这事儿有多大。科举,那是大明朝的根基。根基不稳,还有他娘屁的大明朝啊。”

朱标与朱允熥,一左一右,轻轻拍打朱元璋的后背,帮着顺气。

“皇爷爷,父亲可不是来求情的。一路上,父亲与孙儿说了不少。这一次,必定严惩、严办。不严惩,不能服人心。不严办,不能平民愤。”

朱元璋喘匀了气,长长的呼出,“你真是这么想的?”

朱标点头,“父皇,是该严查严办。不仅如此,还要将他们以往所为,全都给抖搂出来。儿臣估摸着,这指定不是第一次。该让毛镶,好好彻查一番。”

距上一次科举,已经是十五年。

十五年,朝廷中的人,换了一大茬。而剩下来的,多是朝廷元老。

这些人,把持着朝廷的方方面面。甚至于朱元璋哦私生活,大臣们也都要上去 说几句。

这一次的南北一事,着实是气到了朱元璋。北方学子以为朝廷不公,要求重考。可若是真的重考,南方学子又要有异议。

其中缘由,都是因为礼部与朝中的大臣们,以私心选录进士。

“董伦、詹徽、肖齐思,他们个个都逃不了干系。”朱元璋掰起了手指头,“礼部的人,全都该死。至于吏部,也没一个好鸟。若是要查,那就全都查,查个干净。”

朱标有些犹豫,他与董伦,私交不错。

出了这等的事,礼部自然是脱不了干系。但为礼部尚书的董伦,万万做不出这等事来。反倒是可能礼部其余的人,欺上瞒下。

“父皇,董伦他恐怕...”

朱元璋直接打断,“熥儿,你爹不明白,你说给他听。董伦是不是冤枉,咱心里比谁都清楚。”

朱允熥怯生生的说道,“父亲,皇爷爷的意思是。既然礼部全被问责,那董师是礼部尚书,又为此次春闱主考。南北所录进士悬殊,董师他无论如何,都跳不出这个圈子。”

“因此,礼部第一个被罚的,只能是董师。而吏部,则只能是詹徽。若是不罚这两人,那朝廷便也没说法,去罚别人。”

朱元璋敲着桌面,语气严厉,“听见没,你儿子都比你明白事理。”

那边,朱标沉默不语。

“父亲,董师可不杀,却也不可留。整个礼部,都得给置空了。否则,难平天下学子之心。”

年纪大了,董伦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。

多多少少的,有些管不住底下的人。有时候,礼部的官员,背着董伦,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,董伦也不尽然全知道。

再有,董伦也是赶鸭子上架,匆匆忙忙做的这个礼部尚书。

前任的下场,董伦看在眼里。

因此,做了礼部堂官之后,董伦一直小心谨慎。从不以太子同门、吴王之师而自居。与人和善,谦卑有礼。而恰恰正是因为如此,朱允熥才更要问拿董伦。

朱元璋转过身子,坐在御案前,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浓茶,喘着粗气。

“咱看呐,这事儿就让你儿子去办。一个是他近臣,一个是他师傅。他动手,比咱们动手要强。还有就是,外头那帮人不都是巴着咱撤了熥儿。这回,咱得让他们晓得,这天底下究竟姓什么。”

见朱标不说话,朱元璋沉声问道,“咋,你觉得不妥?”

朱标回过神,摇一摇头,“父皇,儿臣以为都妥。既然要拿人,那就得拿个干净。儿臣只是在想,即便拿了他们,那春闱该如何。闱榜已发,朝廷又不可不做数。”

朱元璋又点起了手指,“熥儿,你觉得呢。”

此刻,朱允熥的想法,飘到了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。因十八年时,朝廷未予重视。因此,在三十年时,民怨激爆。

而那时的方法是,补录北榜,重新确定状元、榜眼、探花。

这是不得已而为之,朱允熥亲眼看到的是,南北分榜之后,乡党开始愈演愈烈。曾经的朋党与师生,开始渐渐疏远,取而代之的便是“老乡”。

朝廷政事多被精于理学的南儒把持,而理事者了了无已,朝廷政事,就会逐渐趋向腐败和混乱。

而现在最重要的,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,给天下人一个交代。如果真的为了所谓的“公道”,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,这才是最迂腐的。

“皇爷爷,孙儿以为,补录北榜。无论北榜如何,朝廷都得加上几个名字上去。但南榜已录进士,也不剔除。往后科举,南方人口多,就多录;北方人口少,就少录。以人口为基准,谁都没话说。”

“但绝不能一地人数过多,以形成乡党。比如山东、江西,分为南北大省。其中录数,可再分与甘肃、宁夏、两广、四川等省。”

“南北分录,确实不错。但一定得落实到各省,要让每个省,都有学子中进士。以此,让他们互相牵制。”

“至于礼部、吏部,该罢免的罢免,该杀的杀。对这些人,朝廷不可心慈手软。以示天下人,朝廷之决心。”

第一百九十九章 论与服

“听说你当年,拜师宋濂门下时,是最勤奋的那个。就连宋濂,都对你多有夸赞。称你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,大明首儒。”

这一句往高处去抬的话,方孝儒自己都觉得十分诧异。

拜师宋濂时,同窗不在少数。

其中几个,如今已经是入了翰林,前途无量。而方孝儒,也只是刚刚成了翰林院一小小编撰。做的最多的,就是帮着抄述古书。

每日如此,熬出头,又不知要何时。

那日,马皇后亲临翰林院,点名要见方孝孺。

同门翰林们,皆是啧啧称羡。

众人记得,当年的宋濂、董伦,都是马皇后亲自去请。而这两位,一位名满天下,另一位也是身居高位。

“臣不敢,同窗皆是学问之人,臣不敢妄自菲薄。”

朱允熥笑道,“你那些同窗,可不及你万分。八年时,你上书朝廷,言藩王之祸。十三年,你又为胡惟庸开脱。十五年,再谏言空印一案。你说说,天底下的读书人,哪有像你似的。”

方孝儒面不改色,“君有纠,臣子不去谏言,这是臣子的过失。”

“大明藩王之害,不亚于汉之七国。臣心系朝廷,自然要谏。而胡惟庸,虽是可恶,却也罪不该死。臣不说话,天底下就没人敢说话了。”

朱允熥怒道,“你是说,朝廷中的王公大臣们,反而不如你这个小小的翰林编撰!”

“不敢言天子过失的,都是佞臣,臣羞与他们同伍。”

此刻,朱元璋脸色渐渐的凝重起来。刺耳的话,不断的在他脑子里回荡。忠言逆耳,可朱元璋最不喜欢的,就是不好听的话。

他是大明朝的皇帝,管着自家事,还要被大臣们指手画脚。

“你别以为,咱真不敢杀你!”

方孝儒正色道,“陛下您要杀臣,那臣一死便可。只是,您杀了臣,却杀不光天下的读书人。”

“大明以武建国,以文治国。如今天下已定,百家登场。古有周公吐哺,再有魏征讽谏。臣不闻,古今可有因天子接受大臣劝谏而亡国之例!”

朱元璋大怒,手中毛笔,拍在桌面。

朱允熥上前一步,站在方孝孺与朱元璋之间。

两只眼睛,注视着方孝孺,“赵宋重文,以至于钦徽二帝北掳。金、夏、宋三国并立,宋空有半壁江山,甲兵十万,却打不过淮河去,你说为何。”

方孝孺摇头,“臣愚钝。”

“因为,打江山与守江山,从来靠的不是文人的嘴皮子。秦桧几次出访,换来的是金人的变本加厉。若不是岳武穆,怕是整个大宋,都是一个笑话。”

朱允熥顿了顿,接着说道,“再有隋文、隋炀二帝,分权于武将。以武将守天下,却不知武人得权再得兵,始终是个祸害。治国一略,若非文武并重,天下岂能长久。”

“如今,大明北境安定,鞑子不敢南下,此为武将之功。朝中,百姓和乐,税收稳定。民丰而国富,这是文人之力。”

“皇爷爷西灭陈友谅,东除张士诚。北上灭元,南下征讨方国珍。驱除鞑虏,恢复中华。大明国力强盛,万国皆来朝拜,高丽惧而称臣。如此不世之功,在你们这些文人的嘴里,竟如此一文不值。”

方孝孺一时语塞,不知该如何去说。

朱允熥退回朱元璋身边,“为人臣,谏并非坏事。可被人蒙了双眼,也要上谏,这与逼宫何异。一道万民疏,你方孝儒是成了典范。可皇爷爷,却落入读书人的口诛笔伐之中。”

“置君于此,受百姓非议,这就是你方孝孺口口称称的忠孝二字。”

朱元璋默不作声,心中却暗暗称快。

相比于早年,他的脾性,已经改了许多。若是放在胡惟庸案发时,方孝儒定要是被打成胡惟庸一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