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朱元璋,孙儿朱允熥重启大明 第63章

作者:寡欢太叔

两人说话,旁边的朱允熥,听的真真的。

今年秋收起,整个漠北,都是一片阴雨。牧场长不起来,河水浑浊而不能喝。过冬没了粮食,牛羊也吃不了牧场。北边的鞑子,开始不断的南下,打草谷。

希望可以在大明境内,掠夺大明百姓,补充他们自己过冬的储备。

西安、太原连着三道军报,而北元平章脱尔不花,带着几万人,直指北平。燕王朱棣在北平,连打了三个漂亮仗,就连朱标都忍不住拍手称快。

虽然是打了胜仗,但北平同样兵员锐减。北平驻军,只剩不到七万人。

而这七万人中,老弱伤残,就占了三成。剩下的人中,又要分守北平各门以及周围府县。

朱棣有些吃不消了,只得上书朝廷,请求增兵。

折子刚到兵部,兵部的唐铎就一刻也不敢逗留,直接送去奉天殿给朱标御览。而朱标,对这个四弟,也是格外上心。大笔一挥,下旨大都督府,给北平增兵三万,大同增兵一万。

“北平有战事?”朱元璋微微皱眉,察觉出了这其中的异样。

朱允熥点点头,“前几日,四叔给兵部急疏。鞑子的平章脱尔不花,南下犯边。四叔打了几个漂亮仗,却还是觉得吃紧。父亲给了兵部旨意,增兵北平。”

朱元璋努着嘴,轻轻握拳,“这些鞑子,咋就这么不安生。”

“孙儿听说,漠北的鞑子,自入秋之后,他们的牛羊,都吃不到草。他们没法子过冬,就只得打咱们的主意。”

朱允熥顿了顿,“北平首当其冲,四叔守不住,只得求援朝廷了。”

朱元璋轻轻点头,忽然的就笑了,“这事儿,你爹定了,那就这么着吧。他办的没啥毛病,北平不能出事。北平一旦没了,整个北边,都不好过了。”

一直不出声的朱榑又凑过来,“爹,那儿臣那增兵的事?”

朱元璋开口骂道,“你这狗羔子,咱打死你。你人在山东,要什么增兵。再他娘的胡说八道,咱把你皮扒了去喂狗。”

朱榑不服,昂着头反驳道,“那三哥、四哥凭啥能有。”

“你要是塞王,你也能带兵打仗了,咱也给你加。太子不准,咱抽京师大营的,给你加上!”

“那儿臣也要去塞北,您把宁夏给儿臣吧。”

朱元璋大怒,“滚一边去,再胡咧咧,这个齐王你也别当了。这个时候,咱的话你都不听。到了往后,你能听你大哥的话,听你侄儿的话?”

话音刚落,朱元璋就心神一震,面色复杂看着朱允熥,“你跟咱到里屋来。”

第七十七章 金龙绣影五蟒袍

文人之中,不乏有忠君爱国的。

方孝孺虽然酸腐,却也并非一无是处。

他让朱允熥看到了,几个文人,是如何把朝廷搅的天翻地覆的。没有武将制衡的建文朝,文官集团,势同猛虎。

就如同秦荧说的,如此一开,便是绝了天下读书人的种子。

但实际上的是,这些所谓的种子,都与现在在朝文官有些瓜葛。他们互相帮扶,许以金钱,入朝为官。在朝廷里,形成根系庞大的文官集团。

这些,都是朱允熥在建文一朝,可以看见的。

“今儿,你咋一句话不说。”

廷议之后,朱元璋和朱标父子,照例去了永安宫。两人要在永安宫,共商国事。

朱标还在想着朱允熥说的话,不禁苦笑,“熥儿说的确实不错,儿臣还有什么可说的。减税,只是朝廷给天下读书人的便利。却成了,当朝官员和地方士族,互相勾结的手段。”

朱元璋笑的愈盛,“不错,你儿子能看出这些来,是下了一番功夫的。只是往后,他可得罪那些耍嘴皮子的了。”

今日在奉天殿,朱允熥的表现,堪称惊艳。

滔滔不绝之下,朱元璋看到的是这个孙子,有意通过税收平衡朝廷党争。看似拙劣,却很容易施行。

小小的税收,揪出的却是庞大的文官根系。

朱标也觉着欣慰,“这是父皇教得好,他是儿臣的儿子,可也是您的孙子啊。他们喜或不喜,这也是咱们的家事。既然是家事,那便与他人无干。”

朱元璋松了松筋骨,若有所思,“传旨,赏吴王金龙绣影五蟒袍,许其穿用。”

金龙绣影五蟒袍,是朱雄英小时候穿的。虽然,没有下旨去封皇太孙。但朱雄英所用一切制式,都是皇太孙的制式。

这件袍子,朱雄英只穿过一次。

坐下没多久,朴无用跟着进来,在朱元璋耳边低语几句。

朱元璋侧目凛神,双手握拳,又旋即松开,“这些人,是谁弄过去的。在宫里,滥用私刑,谁给的胆子。”

“回皇爷,这两人,是违了上命,被送过去受罚的。只是刚刚吴王去了,觉得这是有人刻意而为之。奴婢原本想着,主子罚下人,天经地义...”

还在说着,朴无用左脸,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,嘴里仅剩的几颗牙,也飞出去一颗。

“奴婢该死,奴婢该死。”

朱元璋站起来,又踢了一脚,“你确实该死!宫里头出了这档子的事,你这个敬事房的太监,却丝毫不知。吴王身边的人被打了,你却觉得天经地义。”

“去,查清楚,那两个人,是怎么进去的,谁让进去的。”

朴无用趴在地上,“回皇爷,这两个太监,原本是二殿下身边的人。就是回宫不及,被二殿下责罚。”

朱元璋面露凶光,朱标一言不发。

“唉,你们兄弟几个,团结一心,多好。再看看你这几个儿子,高下立判呐。”

朱元璋忽然的皱眉,“标儿,接旨。福建、浙江、江西三省逋赋一事,你亲自去查。你记着,到了那儿,你就是代着咱去的,别有什么顾忌。”

“该杀就杀,该拿就拿。税收是国本,动了国本,饶不得。咱不怕死人,咱就怕你心软。”

朱标点头,“儿臣知道了。”

朱元璋继续说道,“李景隆、常升一块儿带过去,护在你身边。这次出宫,你把熥儿也一并带着吧,让他看看外头。总呆在宫里,都不晓得,大明朝究竟有多大。”

待朱标出了永安宫,朱元璋反倒是踌躇起来,他面色凝重,盯着某处。

上一次,朱雄英就是跟着朱标出巡扬州。走时好好的,回来却是染了恶疾。只几日,人就没了。

“把毛镶叫来。”

推开门,毛镶看着朱元璋阴沉的脸,心里咯噔一下,“臣参见皇爷。”

朱元璋不作声,脑子里还在做着斗争。

“派个人,跟在吴王身边。这个人,可为吴王所用。让他查谁,他就去查谁。还有,咱问你,咱让你查的十四年时,虞怀王去扬州时,可有什么不寻常的。”

毛镶有些为难,“皇爷,臣无能。臣查遍了那一年宫中所有的档案、初入宫的凭证、随行之人,均未查出端倪。”

朱元璋也不再说什么,“行了,咱知道了。这事儿,接着查。”

“这次,太子、吴王巡东南三省,你亲自跟着,听太子使唤。到了那儿,凡是罪证坐实的,太子心软,你就去给料理了。其中,所牵扯到的,不论是谁,一个不留。”

刚要出去,又被叫住,“回来!”

“咱和你说的,听命于咱和太子。从今儿起,再加上一个吴王。”

毛镶心神强定,“臣遵旨。”

第七十八章 老汉

连日的阴雨,自打出了京城之后,就没怎么停过。官路泥泞,走上几步,就要陷下去。

坐在轿子里,倒也无事。只是苦了,那些随行的,每走上一步,都是吃力的很。骑在马上的李景隆,也有些苦不堪言。

“开国公,您去和太子说说,咱们歇歇吧。”连着走了小一天,李景隆的胯下,磨出了血泡。

与常升不同,李景隆很少骑马。

即便是开国之后,常升也经常跟着蓝玉、傅友德征战南北。通常傅友德是主将,蓝玉是副将,常升是偏将。

作为偏将,常升经常是一整天都骑着马。

而李景隆,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。平日里出门,都是轿子。只有跟在朱允熥身边时,才会自己走路。

常升白了一眼,摇摇头,“我不去说,你觉着累了,你自个儿去说吧。出京时,太子可是严旨,不得耽搁,一路速行。再说了,你又不是不知道,福建的事,皇爷龙颜大怒。你有几颗脑袋,敢在这个时候,耽搁下去。”

李景隆撇嘴,有些无奈。

这次一并跟着来福建,充其量他也只是跟着朱允熥过来,说不上话。

“咚咚~”

朱标敲了一下轿壁,掀开轿帘,左右看一下,“常升,咱们到哪了。”

“回太子,咱们离福州府,只有不到五十里路了。照这么走,午时就能到福州。臣已下令,福州各级官员,出城三十里接驾。”

朱标微微皱眉,又旋即松开,“罢了,以后没孤的旨意,不得擅作主张。”

正是到了饭点的时候,踩着路边的稻浪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谷子的香味。沿边的百姓人家,都是升起了青白色的炊烟。

“你们几个,带些人过来。其余的,原地休整。”朱标先跳下轿子,用手挡住窸窸窣窣的小雨,“前面一处人家,走过去吧。”

李景隆把朱允熥抱下来,也跟着往那边走。

“爷,您慢些。这路不好走,天还下着雨。”常升帮着打起一把伞,给朱标撑上,紧紧的跟着。

步子迈的大,朱标一脚踩进水坑里,半个身子都要陷下去。

常升扔了手中的伞,赶紧扶着,“爷,这儿水坑多,臣背您过去吧。”

沿路去看,尽是汪洋一片。

岔开官道,到了乡间小路时。田间、小路,被水漫开,成为一体,分辨不出,哪儿是田,哪儿是路。

“百姓走得,孤也走得。”朱标有些犟,把常升推开。

这一户人家,半缺的木门虚掩着。院中,一个老汉,坐在地上砍柴。背上背着自己的小孙子,尽显疲惫。

听到动静,老汉把斧头敲进木头里,抬头去看。

见到几人,又把头低下,“我这儿没多余的吃食给你们,到别处要去吧。或者,再往前四十里路,那儿是福州府。到了福州,去西门。那儿善人,兴许能施你一碗粥。”

李景隆来了脾气,正要去理论几句。身后的驴,见着生人,心中害怕,把李景隆踢进了食槽。

得亏平日里在家,也能操练操练筋骨。虽然疼的很,倒也能站起来。

“你招惹谁不成,非得招惹它。被踢了这一脚,你一点脾气也没得。”朱允熥接着笑道,“老人家,我们不是来讨饭的。我们有钱,从你这儿买些吃的。”

走这一路上,除了烧饼就是凉水。

为了赶路,沿途府县,皆是不停。有的已经走过去几十里路,县令才得到消息,匆忙赶上来告罪。

一连吃了好几天的烧饼,朱允熥有些怀恋香糯可口的米饭。

常升摸出一个银锭子,放在磨盘上,“老头,这一锭子,把你整个家买了都是足够的了。我们是外乡人,虽说离福州不远了,却真是走不动了。你随便招呼些,杀些鸡鸭啥的,我们也能将就。”

老汉斜眼看了一眼,依旧低头做自己的事,“没有,说没有就是没有。你这银子,给我没用。”

再看一眼朱允熥,“娃娃,你蹲远些,这木头屑子,崩到你。”

待朱允熥站远,老汉高高抬起斧子,重重落下,地上的柴火,变成了两半。

“屋里有东西,你们不嫌弃,就拿去吃吧。这银子不要,给我也没用。你们若是有过冬的棉衣,能留下两件,也省得我进城去买布了。”

李景隆捂着屁股,一瘸一拐进了屋里。

屋檐很低,李景隆几乎是半弯着腰,才能进去。里面很暗,没有半点光亮。只能隐隐约约的,看到一个木托子,上面似乎是有吃的。

把木托子拿出来,李景隆大怒,“老头,你找死!这玩意儿,是人能吃的?你敢拿喂猪的东西,给我们吃。”

木托子里,浅浅的一层米糊糊,上面飘着几片菜叶。仔细闻一闻,还有一股馊味。

朱标伸出手指头,蘸了一点送进嘴里,一股犯呕的感觉。

“老人家,我看外面的稻子,都是熟了的。而且,沿路听说,福建今年的收成不错,为何你只吃这些。”

老汉边劈柴边说话,“外头的稻子,是官府的,我们一粒也捞不到。”

“税这么重?”

“朝廷的税不重,福州府的税重。”

朱标阴着脸站起来,把木托子分给众人,“都尝尝,熥儿你也来尝一尝。”

米糊糊入嘴,一股腐霉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。下咽时,犹如石子划过喉咙,几次都想吐出来。

“爹,难吃。”

“难吃也吃下去,你不吃,你还以为天底下都能吃的上烧饼呢。”朱标皱着眉,把最后一点喝完,声音很小,自言自语,“父皇若是见了,福建的官,真的是死不足惜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