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唐风华 第237章

作者:天使奥斯卡

可是兵权都由二郎掌握,这也太说不过去了。

两兄弟一个掌兵一个主政,你我父子便活该吃些残渣剩饭?

一个空头王爷再加个宗正便想打发了我?

做梦!我和二郎没什么过节,可是他手上拿的权柄太重,就别怪为父拿他开刀。

此番他犯了大罪,为父自然不会轻易放他过关。

将帅乃三军之魂,若是主将连自己的体面都维持不住,还怎么统率三军,又如何让士卒服从?

为父此番就是要落二郎的面皮,让他在三军面前失去颜面,再无法执掌兵柄。

李家的兵权理应由为父和几位叔伯兄弟执掌,哪能让一个娃娃掌兵?

我们这些老人的脸又往哪放?

切让二郎好生学着,等把这里面的关窍学得通透,再掌兵权也不晚。”

“可是如此一来,我们岂不是和二郎结怨?”

“结怨就结怨,难道为父一个长辈还怕了后生晚辈不成?”

李神通对儿子的担忧不屑一顾:“你小子年岁还小,不懂得什么叫做家天下。

外人眼中你伯父乃是圣人,二郎乃是皇子。

可是对你我而言,他们依旧是亲族。

既是亲族,就不能光看国法。

他一个子侄晚辈,难道还敢以小犯上?

他若是不讲族法,又怎么让族人归心?

离开家族支撑,他父子又能成什么事?

是以为父纵然恶了他,他也不敢如何。

再说为父也不是糊涂人,这些时日让你与大郎结交,便是防着日后为父不在,二郎与你为难。

虽然他们乃是亲骨肉,可终究有君臣之分,这里面的文章大着。

与谁亲厚与谁疏远,关系着你日后的荣华富贵乃至前程。

今日为父得罪二郎越狠,日后你的日子便越好过。

为父这不光是为自己争兵权,也是为你小子铺路,慢慢学着吧!”

李道彦对于父亲这番说辞并不认同,再说自己父亲带兵的手段委实太过不堪,真要是掌了兵权对于李唐而言只怕是祸非福。

然而为人子者又能说些什么?

除了诺诺而退,也不敢再开口阻止。

恰在此时,家中一名侍者进来禀报,却是宫中派了内侍前来传旨。

与大多数新生王朝不同,李家乃是北地世家的底子,很多规矩礼法不用重新教授,下面的人自己便省得。

听到传旨字样,李神通也不敢怠慢,连忙带了李道彦来到院中接旨。

传旨的内侍倒也随和,对待李家父子更是客气,只是他传来的圣旨内容,却让李神通心头冰凉,一腔欢喜满腹筹划尽为泡影。

李渊的旨意非常简单,李世民所乘船只午后便会到达码头,城中所有文武都要到场迎接,李渊自己也会带着全副仪仗出现。

不问职级高低身份为何,凡是借故不至者,一概问罪!明明是违反军法,扔下军务逃走的罪人,如今却享受天子带百官迎接的待遇,律例何在?

天理又何在?

李神通一听圣旨,就知道自己处置李世民的想法已经化为泡影,除非他铁下心触怒李渊,否则绝不敢对李世民问罪。

但是他不明白,李世民到底立下怎样的功劳,居然能让李渊不顾大局宽恕,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去迎接。

这李世民哪里是罪人,分明是功臣?

他到底立了怎样的功劳?

又做下怎样轰轰烈烈之事,值得天子如此?

这一刻,李神通的酒陡然醒了。

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明白李世民,也看不明白这个世道。

这到底是怎么了?

又是哪出了差错?

第七百五十九章 肝胆(二十四)

长安城外,大队人马排列整齐,旌旗招展遮天蔽日。

明盔亮甲的军士,跨骑骏马手持旌旗,准备迎接自家的主帅。

在全军队伍最前面的,便是玄甲骑。

徐乐此番江南之行耽搁时日非小,这段时间内,玄甲骑也发生了变化。

李渊对于玄甲骑的支持堪称不惜血本,不但以重金厚币搜罗战马脚力,还竭尽所能选择精良兵器供应,确保玄甲骑拥有最好的战具、脚力,也拥有最为丰厚的粮饷。

一如杨广重用骁果军一样,李渊治下的玄甲骑也享受着远超普通士兵的待遇。

其粮饷甲杖待遇之厚虽然不及杨广恩养给使营,但是一名玄甲骑所费财货足以养五名普通骑兵。

而骑兵所费又远在步兵之上,李渊在玄甲骑身上所花费的财帛数字自是非同小可。

虽说李家如今席卷关中,从大隋的府库中获取了大笔钱财物资,可是家大业大开销也大,庞大的兵力也是个沉重负担,目前还得精打细算过活,容不得大手大脚随意开销。

像是玄甲骑这种待遇,便是值守宫禁护卫天子的宿卫军都享受不到。

不光如此,玄甲骑的规模也较之前激增数倍。

就在徐乐离开长安这段时间内,在李渊的强力推动下,玄甲骑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八千之数。

水涨船高,玄甲骑兵力扩充,原先玄甲骑的军将地位自然也就得到提高。

那些老兵成了火长,原本就带兵的军将也就随之提升,像是宋宝这种跟随徐乐日久,又一起经历过大战的,都已经封了杂号将军头衔。

今日有资格前来列阵的,便是这些有军将身份的玄甲将士。

他们所在的位置,已经超过了那些正牌将军,或是身份资望远在自己这些人之上的军中宿将。

就连河东六府鹰扬这些李家起家的旧人,都排在了玄甲军将之后。

不管文人还是武将,到了这一步其荣宠自是无以复加。

功名富贵本就是宋宝的追求,如今终于到手,心里自然是欢喜。

望着身后这些满身披挂跨骑骏马的部下,宋宝心中也自激荡。

就在一年前,自己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,往往要做没本生意维持生计,不知几时就要被官府抓去斩首或是被绿林同道火并斩杀的恶少年。

如今居然成了统率千骑的将军,不知多少人羡慕或是嫉恨自己,还有许多人背后指指戳戳,对自己表达着不满与鄙夷。

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!宋宝一想到那些军中伙伴的模样,心里就说不出的痛快。

自己出生入死的厮杀,求的不就是这个结果?

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得偿心愿。

饮水思源,自己能得到如今这一切,还是靠徐乐的提携。

如果不是他舍命拼杀立下功勋,玄甲骑不可能有今日这种地位。

同样,如果不是徐乐自从加入李家麾下,便表现出一副凶神恶煞嘴脸,不管是谁伤了玄甲骑的人,他都要找上门去讨回公道,自己的日子也不会这么舒服。

正是徐乐之前一次次的闯祸,甚至是一次次挑战李家的底线所在,这种大胆到近乎于疯狂的行为,才让如今的玄甲骑兵士能够安心享受这些恩赏钱粮安心训练,不至于被外人打扰。

宋宝并不糊涂,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从何而来。

如果自己想要的更多,就必须跟在徐乐身边一步不退,同时也得保证徐乐活下去。

他能感觉到如今这天下非但不会消停,反倒会越来越混乱。

乱世中武人最容易得富贵,只要徐乐不死,便能带着自己立功受赏,日后说不定还能开府建牙,让自己也成为武功勋贵。

是以他从心里盼着徐乐早点回来,早点带着自己继续立功,继续去发财。

虽说今日所得的命令乃是迎接秦王,但是宋宝心里有个大概判断,回来的绝不是李世民一人。

别看李世民行踪保密,宋宝还是能猜出来他离开长安的目的,肯定是去江南接应乐郎君。

如今既然二郎回来,乐郎君肯定也能回来,这并不是什么消息或是感应,而是一种信任,一种对徐乐能力的信任。

宋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已经对徐乐生出这种盲目信任,不管何等危险的场合,乐郎君都能脱困而出。

他便是这等豪杰!就在他思忖期间,船只已经靠岸,李世民、徐乐两人已经一路走向李渊的车仗所在,对李渊行礼参拜。

身穿衮服头戴冕旒的李渊,让徐乐觉得既熟悉又陌生。

从第一次见面开始,李渊便是以父执长辈身份出现,与自己亲热的也像一家人。

平心而论,李渊对自己以及部下的待遇,也确实是一家人才能享有,可是不知怎得,徐乐就是从心里觉得和李渊亲近不起来。

倒不是说自己对李渊有什么反感,或是其行为有什么让自己不满之处,就是觉得两人之见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不像自己和李世民这般亲厚。

直到此刻,看着一身冠冕的李渊,徐乐才觉得心里痛快。

两人之间似乎本就该是这种关系,一个是天子一个是臣属。

天子发号施令,臣子冲锋陷阵。

君主待臣恩厚,为臣者便忠心耿耿开疆拓土,大家算是平等交易。

这种关系听上去冰冷且不近人情,但是对徐乐来说,似乎这种关系更适合自己和李渊,这样相处也最是舒服。

可他刚想到这里,李渊已经从车上起身,随后在几名侍者的搀扶下一路向着徐乐走来。

天子不比诸侯,自有自己的礼仪所限,不能随便胡乱走动。

群臣一下子没明白李渊要做什么,直到李渊来到徐乐身边伸手搀扶,众人才知武德天子如此失态,竟然只是为了徐乐?

而且从头到尾,他都没过问跪在徐乐身边的李世民,仿佛这个亲儿子并不存在。

“阿乐,你受苦了!”

李渊搀扶起徐乐上下打量,看了许久之后猛地说出这么一句。

那双虎目之内水波流动,两滴眼泪似乎随时可能夺眶而出。

他的语声中竟带着几分哽咽味道,几次险些因情绪激荡说不下去。

在场的人数虽多,可是天子在场谁敢喧哗,众人连大声呼吸都不敢,更别说闹出其他动静。

是以李渊的言语和声音,众人听得分明,尤其是前排的大臣以及卫兵更是听得一清二楚。

能在杨广、殷世师的屠刀下幸存,又能在李渊朝中得居官位的文武,无一例外都是人精。

尤其是在人情世故方面,这帮人更是无一弱者,察言观色判断一个人的言语是否发自内心情绪又是否真实,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凭仗,绝不会闹出差错。

这些人可以对天发誓,李渊此刻的情绪绝非装模作样而是出自真心,他此刻对于徐乐的态度,就像是一个自责的父亲,看着因自己失误而满身伤痕的子侄一样。

之前种种有关徐乐和李渊闹出嫌隙,或是徐乐过于跋扈引得李渊不满的传言,看来全是信口雌黄。

君臣之间分明是情同骨肉,别看徐乐乃是外姓人,论起李渊对他的信任以及关爱,怕是比自家人更亲厚几分。

没看李世民这个亲儿子还在那里跪着,老爹确实不闻不问,反倒是拉着徐乐不放?

如果到了此时还怀疑李渊对徐乐的感情,这些年官场不是白混了?

李渊深吸了几口气,平复了一下情绪,继续说道:“你的事朕已经听说了。

听闻你受了很重的伤,更是险些丧命。

说起来,都是朕得不是。

是朕一时失算,没想到江都居然会出现那等变故,更没想到人心居然歹毒至此,对使者也不放过。

若是你有个好歹,朕又该如何向卫郎君交待?

朕又如何对得起故人?”

说到这里,他的语气中又充满了悲怆之意,随时都可能嚎啕大哭。

徐乐连忙劝解道:“圣人还请保重龙体,臣这点伤势算不得什么。

身为武人受伤本就是难免的事,何况臣如今伤势基本已经痊愈,披挂上阵便能厮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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