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历史系之狼
当王触龙说起了后续的辩论,说起王同大发神威,孟派下场肉搏,吕后的脸色又有了变化,说不出好坏。
“阿母!!!”
当时就有一头野……皇帝闯进了寿殿内,火急火燎的坐在了吕后的身边,手里还拿着些纸张,神色颇为激动。
“今日太学内辩论……”
“我已经听说了。”
吕后打断了傻儿子,随即示意王触龙离开,刘长也没有理会他,只是笑呵呵的拿出纸张,大声说道:“这个王同真的很厉害啊,应当赏赐!这嘴巴是真的厉害,愣是将丁宽说的哑口无言,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,不愧是我唐国的儒生啊!就是比中原这些人要厉害!”
吕后瞥了他一眼,“这丁宽也不错。”
“啊?他都认输了,怎么能称为不错呢?”
吕后认真的说道:“并非是所有人都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,敢行礼认输的……”
“不管这个,阿母,我发现了一件大事!”
刘长很是激动。
吕后一愣,“你发现了什么?”
“我发现孟子很厉害!”
吕后顿时沉默了下来,一肚子的话都堆积在了嗓子眼,却又说不出来,想到这个大傻子是自家儿子,吕后就忍不住的想要摇头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“原来如此,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人。”
刘长没有理会阿母的异样,只是开心的说着自己的发现,“阿母啊,过去我还不知道,这次辩论,我才看清楚了,荀派实干,讲的大多都是抛弃那些虚假的东西,直面最实质的内容,这孟派就更厉害了,他们的理论太超前了,难怪阿父一直都不喜欢孟派……不行,我稍后就下令,得将孟子再给搬到庙宇里去!”
吕后冷笑了起来,“他若是上去了,那你的位置怎么办啊?”
刘长挠了挠头,“确实啊,这四个人也不美观啊……阿母,要不把孔子给抬下……”
看着阿母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冽,刘长还是及时收住了这话。
吕后回忆着过去,缓缓说道:“你阿父不太喜欢儒家,无论是荀子,或者孟子,他都不喜欢……而孟儒在孟子逝世之后,就开始变得消沉,因为君王们都不太喜欢他们的主张……民最重,君为轻……”
刘长笑着说道:“可是这句话确实是对的啊,方才公孙弘来找我,还询问我为什么会如此欣赏孟派的学说……直言孟派与我不利,我却不这么想……孟派才是最有利的,当皇帝啊,就是要将百姓放在前头,将自己放在后头,要知道惹怒了天下百姓会是什么下场,只有知道了这些东西,皇帝才能治理好天下……若是都相信了鲁儒的那些话,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天下之主,谁也不能对自己出手……那就是自取灭亡了!”
“鲁儒的话是上位者所想要听到的话,却不是什么实话……假话只能蒙蔽自己,却不能蒙蔽天下……若是我的后人里出个蠢货,对这些假话深信不疑,那我的坟岂不是都要被人给掘了?”
刘长说着,吕后看向他的眼神却极为的震惊。
这是我儿子能说出来的话吗??
早在刘恒开始谋划的时候,吕后其实就已经知道了刘恒的想法,只是她没有想到,自己的傻儿子居然也能看的如此清楚。
“这是窦广国与你说的吧?”
“放屁!!这分明就是我自己想到的!!”
刘长顿时跳了起来,脸色通红。
看到他的模样,吕后就相信这是他自己想到的,这竖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冤枉,每次被冤枉都会无比的激动,若是被自己说中,反而是会笑嘻嘻的辩解。
不知为何,吕后居然有些开心,儿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傻,但是心如明镜,对一切都看的很清楚。
“无论是要赏赐还是惩罚,都先不要着急,你就安心去狩猎,让御史来负责这件事就好。”
“我知道了!”
母子俩又聊起了别的事情。
而第一天的辩论结束,各路的报纸就开始了疯狂的报道。
显然,他们都是有备而来……这场辩论引起了极大的轰动,双方对这次案件的辩论,在长安各地引起了无数争议,而支持郑奇他们的人迅速多了起来,或许是被王同所说服,或许是意识到了庙堂的倾向……最直接的就是那些太学生们了,鲁儒只是过了几天的好日子,就再次被打入凡尘,他们失去了原先的号召力,很多人开始主动撇清与他们的关系。
尤其是那些当朝权贵们,更是吓得急忙撇清关系,甚至到了动手的程度。
权贵们往往比他们更加敏感,众人只是听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辩论,而他们却听到了对太子不利,意图教唆外王之类的东西……权贵们听到这些,自然是被惊出一身冷汗。
他们哪里还敢继续跟这些疯子们去交往,别以为太子的名声好就可以随便欺负……那可是当朝太子啊!!
最为倒霉的大概就是代王了。
明明什么都没做,愣是被这些鲁儒给卷进这样的漩涡里。
为了尽快得到代王的支持,这些人快马加鞭,将书信送往代国。
代王甚至还没有看到书信,可关于鲁儒勾结他的一些传闻却已经在长安出现了。
次日,辩论继续,只是鲁儒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好,但是他们也是有所准备的。
较量再次开始,儒家的诸多派系都已经站在了王同和申培这边,鲁儒在儒家内部都成为了异类,这是他们从前不敢想象的,甚至齐儒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,这更是迎头痛击。
……
“犬入的就你叫郑季是吧??”
此刻,刑部的牢狱内,刘赐缓缓揉起了拳头,凶神恶煞的看着新来的狱友。
郑季此刻几乎崩溃,本来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,可是经过了几天的辩论,风向就变了。
双方都在他的问题上大打出手,各派搜集了他很多的罪证。
王同等人就是要证明,他这样的无道小人,人人得以诛之,根本不存在什么忤逆不忤逆的行为。
而因为翻旧账,加上杨氏和那些奴仆们的出面作证,郑季在过去做的很多事情都被找了出来……其中包括他年少时强行奸淫了佃户家的女儿,成年后霸占附近人家的耕地,靠着向当时的官吏行贿而阻止了好几次想要告发他的百姓,隐瞒财产来躲避税收,在家里藏强弩三幅用以恐吓周围的百姓……如果是殴打发妻,虐待孩子只是道德问题,那这些可就是大事了。
刑部当即出动,将这厮关进了牢狱内。
宣莫如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,还将他关押在了刘赐的牢房里。
并且语重心长的告知刘赐,“虽然你进来是因为这个人的原因,可你不要想着对他动手啊!”
然后,刘赐就捏起了拳头,冷笑着站在他的面前。
郑季此刻只是惶恐,过去的所有罪行都被公布了出来,那些熟悉事实的下人和贱人都出卖了自己,儿子又这般不孝,而他抬起头来,看着面前的囚犯,眼里满是惊恐。
“你要做什么???”
“做什么?来,乃公让你知道我要做什么……就因为你这个狗东西,害的乃公在这里待了足足五天!!乃公压根都不认识你!”
“今日让你好好认识认识!!!”
很快,牢房内传出了阵阵哀嚎声。
门外的士卒,却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。
第852章 差距
“殿下!!”
当毛苌皱着眉头,匆匆忙忙的走进内屋的时候,屋内的众人都看向了他。
太子刘安坐在上位,两侧则是坐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。
足足有三十多位,分别坐在刘安的左右,他们看起来都有些不安,神色拘束,面前摆放着的各类吃食,他们一个都没有动,看向彼此的眼神里满是慌乱。
这些人的年纪也不相同,有的年纪很大,看起来白发苍苍,有的年纪很小,看起来比刘安也大不了几岁。
刘安穿着便装,穿着很是简单,笑吟吟的握着酒盏,看到毛苌走了进来,刘安笑着与人说道:“此公便是我门下的小毛公,《诗经诂训传》大家都听过吧,若是有不明白的,可以当面询问他!”
众人连忙起身,朝着毛苌行礼拜见。
毛苌倒也没有轻视这些看起来出身便不高的人,纷纷回礼,随即走到了刘安的身边,正要耳语,刘安却制止了他,“我今日邀请诸多贵客,操办大事,有什么事情,可以稍后再说!”
“此大事……”
“有什么事能比我面前这些贵人更加重要呢?!”
刘安佯怒,毛苌再次行礼,退到了一旁。
坐在最靠近刘安位置上的老者,此刻激动的起身,颤颤巍巍的说道:“太子殿下,可不能因为我们这些粗鄙的人而耽误了您的大事,我们可以在外头等候……”
刘安大手一挥,不悦的说道:“为什么要这么说呢?难道这开海的事情就不是大事了吗?你们这些人为了这般大事而奔波,如何能说是粗鄙的人呢?”
刘安的话让这些人颇为感动。
而在座的这些人,身份其实并不高,他们都是吴越沿海有名的海商。
他们方才之所以不安,就是因为忽然被太子召见,虽然他们这些年因为开海挣了大钱,声势非凡,可是在面对庙堂的人时,还是卑微的粗鄙之人,随便一个县令都能让他们倾家荡产,钱财在大汉是最无用的东西,官爵才是最重要的。而大汉太子忽然召见,这让他们就更加惊恐了,不少人都认为这是自己的钱财太多,庙堂想要侵吞自己的家产。
可就算庙堂真的要这么做,他们也无能为力,太子召见,也不敢不来。
可太子的态度却非常的和蔼,温和,对待他们完全没有半点的鄙夷,甚至一副非常重视他们的模样。
这让众人觉得很受用,这可是大汉太子啊!
那位老丈忍不住说道:“卑鄙之人,实在担不起殿下的如此厚爱,我想要报答您的恩情,可是除了些钱财也没有别的,我愿意献出我的大船……”
老人还不曾说完,刘安就打断了他。
“老丈啊,不必如此……我今日宴请诸位,不是图谋什么钱财,也不是要你们捐献……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开海之事,了解些海外的贸易……顺便也想问问你们目前有那些困难。”
刘安很是认真的说道:“我阿父对海外的事情很是上心……诸位是最先前往海外,也是最先进行贸易的,想必对这些事情最有经验。”
听到太子的话,众人松了一口气,随即开始踊跃发言,纷纷说起了海外的事情。
刘安问的很详细,从他们具体进行贸易的货物,贸易的路线,各个地方的港口,风土人情,海军的情况,水贼的情况,而这些海商们也是知无不言,甚至有人为刘安献出了自己的贸易路线图,要知道,这东西对商贾来说是极为重要的,沿途的补给点都是有所说明,刘安这次倒是没有再拒绝,当即赏赐了这个人。
就这么足足商谈了一天,商贾们很是开心,刘安也很是满意。
刘安令人将他们送走的时候,他们甚至都有些不舍,再三的行礼感谢。
等到他们离开,毛苌终于忍不住了,赶忙拿出了报纸和一大堆书信,走上前来,说道:“殿下,出大事了……卫文君被关押起来了,说是忤逆……”
“嗯??卫文君忤逆??他对他阿母那般孝顺,怎么可能忤逆呢?”
“不是他阿母,是他阿父……”
“他阿父都死了多少年了……”
“继父。”
这么一说,刘安顿时就知道是谁了,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,从一开始,刘安就非常厌恶这个家伙,豪强出身就是一个大问题,何况,他派人调查过这个人,虽然没查出什么罪行,但是风评极差,谁都不喜欢他,道德上很有缺陷……刘安拿起了报纸,认真的看了片刻,随即又拿到了那些书信,再次看了起来。
从报纸和书信上的内容里,刘安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。
他顿时冷笑了起来。
“这厮真以为我太子府的人是这般好欺负的?”
“还有这些儒生,这意思是要我主动让出位子吗?”
毛苌沉默了下来,毛苌也是儒生,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刘安轻轻抚摸着下巴,沉吟了片刻,随即说道:“阿父居然坐视不管?”
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缓缓收起了书信,“好了,不必理会这些事情,我们继续忙自己的。”
毛苌有些不理解,“殿下,可是这些人对您……”
“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的,这些人并不重要,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,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开海的事情,尽快办完这里的事情。”
刘安来到南边之后,先后去了多个诸侯国和郡,跟当地的官员们进行了接触,同时调查了很多海外的情况,甚至亲自出海,看了看周围的海域。经过这段时日的调查走访,刘安对海外也有了初步的认识,他大概也知道为什么阿父会如此在意这海外的情况了,在刘安看来,阿父的学问非常高,他总是知道很多东西的本质,可是他却不愿意说。
刘安只能是从他的行为来推测他的意图和想法。
就比如开海,刘长语重心长的说开海很重要,随即开始推行,可是刘安却得去想,开海为什么会如此重要,海外对大汉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?
刘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猜对这答案,他只能是尽力而为。
在很多事情上,刘安都是如此,疯狂的给阿父提供诸多的理论基础,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,这反而成为了刘安学问进步的一个动力。
就比如这次的开海,刘安心里就有了很多的想法。
刘安令毛苌将留在周围的那些门客们给叫进来。
当众人到齐之后,刘安开始了再一次的学术研讨大会。
刘安总结着自己这段时日里的感悟,开始了讲学,“当初有贤明的人像文献侯说:治理国家就像是宰割牲肉,分配要让人满意。有人觉得分配就是要平均,可是平均未必就是公平的,文献侯说要让所有人满意,可是我觉得,让大多数人满意就是足够的……天下是用以祭祀的牛肉,治理国家的人手持利刃,为众人分肉,吃肉的人是不断增加的,而牛肉却是有限的,分割下去,只会越来越少,难以令人饱腹,最后产生了争夺。”
“等待着吃肉的人自相残杀,死的人多了,吃肉的人少了,就可以继续等着人来宰肉了。”
“阿父重视海外,是因为阿父看到了另外一种情况,将这牛肉变得更多,用全天下的牛肉来分与自家人……”
诸多门客听着刘安的话,若有所思。
有人起身反对,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这是很正常的事情,众人的商谈往往都是这样的,刘安与他们进行着辩论,有来有回,就这海外的诸多话题,为大汉提供更先进的治理方针。
“我觉得殿下的话不对。”